这把刀...好痛
刀刀刀刀刀刀刀刀，捅一把直接抽出来那种刀
不甜，没反转
回到宾馆时是凌晨两点半，王凯抵着生疼的头进浴室胡乱冲了个澡。星级酒店的大理石洗漱台干净而冷肃，镜子不起雾，映出他剪短的头发、卸掉妆明显的黑眼圈，和挂着红血丝的眼。王凯拿一丝不苟统一清洗更换过的白毛巾擦头发，对着镜子打量自己，唇角向后咧，拉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。
笑容完美无缺地挂在脸上，他停住动作看了一会儿，安静地垂下眸子，低头擦头发。
笑是好看的。
年纪轻轻的时候酷爱照镜子，走路路过反光的地方也忍不住拿手指捏头毛，总是要被谁赏一个板栗。等他炸着毛要恼，又给一颗甜枣，说怎么都好看，就算将来哪一天，剪成板寸也好看。
——将来哪一天。
倔强，好面儿，自信到极点是不安，特别在意别人看法。新角色上了，早些年还在贴吧宣传，跟着在下边看留言看讨论，微博没多少粉丝，常来的名字早就看熟了，被夸上两句，抱着手机就能傻乐出声。
有个账号跟了他很久，晦涩的空镜做头像，一串数字加英文字母，讲话言简意赅，说你今天穿风衣不能配那条橘色的围巾，说头发不染颜色更好，说今天访谈不错，很真诚，真诚最好。
王凯把毛巾扔到藤椅上，摸了手机开微博刷。
一千多万人盼着他发自拍，每天在广场变着花样表白，夸什么都有，早已经不缺几句认可。作品替他说话，紧锣密鼓的工作不给他闲暇，话便越来越少。
岁月催人老。
未干的水珠顺着发梢汇聚、凝结、掉落在屏幕上，把谁的背影朦晕开，却又放大了那张棱角漂亮的侧脸。手指顺着额头的美人尖，一路逡巡下滑，掠过眉骨，抹平惯常蹙着的眉头，经过鼻梁，落在薄软的上唇上。
这时候多半被人逮过去，递过一个混着烟草味的细碎缠绵的吻，舌尖攻城略地，相互贴着，分享胸腔灼烫有力的心跳声，那样沉沦。
他像是被烫到了，飞快地收起点在屏幕上的指尖，小心地缩进手心轻轻攥了一攥，不知怕被谁看到。
没有睡意，阳台视线可及的远方正赶夜工换大厦一面LED墙，探照灯映着起重机与脚手架，白惨的灯光交相辉映，城市张开漆黑的怀抱召唤游离浪人，甘于这黑暗。深渊中没有光亮，萤火便显得耀眼，他不怕永夜逐光，只怕见过一眼太阳，人便盲了。
烛火不能入眼，明灯没有光华，他站在深渊里，错认这靡靡人间。
这个世界上，人多多少少都是盲的。
第二天还有戏，深夜难眠，他也许能叫侍应生把车里半瓶红酒拿上来。
——好好拍戏，少喝点酒。
也许点根烟。
他趴到阳台栏杆上，拢着掌心，隔开凉风点火。吸得太狠，烟稍迅速地滋滋啦啦燃掉一截，呛得人咳了咳。
手一抖，打火机顺着栏杆掉了下去。
他咬着烟伸手捞，只抓住一把夜色。
——戒烟糖要不要？
王凯手忙脚乱地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夹着，低下头，把微张的嘴巴紧紧埋到了手背上。
他忍着自胸腔中翻涌的千堆雪万丈浪，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。
——哎唷宝贝儿！属狼的吧你！
是谁，忘了。
酒不能多喝，烟要控制，好好拍戏，好好做人。
手好看，常备着创可贴，划破了口子记得贴上，不沾水。
上一次他拍爆炸戏忙了一天，晚上才发现刮掉了指节一块皮，一天的时间，结了痂，不知道疼。
上上次，是冻的。跑秀场，从头到脚裁剪妥帖的西装，手不经冷，回到保姆车里搓着取暖，裂开一道小细口。
再上次——
指尖倒刺被人小心翼翼地捏着指甲刀修剪，那人不常做这样的事，不小心剌破一点，心疼的不得了，连忙裹进嘴里含着，柔软的唇贴着指腹，温度灼人。
他没当真。
入戏出戏，人生如戏，隔岸观火，凌空审视。
谁都没当真，为什么要当真。
有幸合作好剧本，互相成就，拍完各自发展。一个公司，碰面是难免的，交情自然有，半个拥抱，几句寒暄。
没办法，资源总有撞上的时候，摄影师前后脚跟着拍片子，宣传稿写出同样套路。场景租一次，索性两个台柱子一齐用。衣服总归那几个牌子，你穿好看，我穿也好看，还费什么劲挑了又取。
怎么能当真。
王凯坐在保姆车里，弓着腰挽裤腿。
白色的，干干净净的裤子。腰身还好，只是有点长。挽一挽，露出脚踝，别有另一番好看。
身上这件浅蓝色的外套也有点大，袖子放下来足够没过手背。王凯把冰凉的手缩进去，窝在座位里团成一团，整张脸埋进衣服里。
太倦了，一刻钟也是大梦一场。
梦里从中戏贴着小广告的宿舍楼跑到新年夜央视演播大厅，在漆黑的走廊里，贴着冰凉的窗户看烟花乍起乍落，举着手机听电话，眼泪砸进尘埃。
久到眨眨眼过了一辈子，久到他什么都忘了。
助理在外边敲玻璃示意，凯哥下来吧，准备开拍了。
他猛地抬起头，茫着眼神，吸了吸鼻子。
助理帮他拉开车门：“凯哥？”
王凯回过神：“……没事，感冒。”
那边体贴地递上一只保温杯，关心道：“凯哥这感冒怎么还没好，从昨儿头疼到现在了。”
他就笑笑：“早晚会好。”
早晚会好。昏天黑夜，总得熬过那阵看山不是山，看水不是水，风雨飘雪都是一个人的日子。
会好。
爱不到，最起码，还能选择记得。
得舍得舍，偏舍了一场空。
这个世界上，人多多少少都是盲的。
盲着自欺欺人，盲着随波逐流。
或许，他也不愿痊愈。
—— 完 ——